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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章

  • 作者:苏九影
  • 类型:耽美言情
  • 更新:06-18 13:09:03
  • 字数:9622

夜灯泛着淡黄柔和的光芒,套着乳白睡衣的小人,顶着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,手臂圈着小娃娃,吧嗒吧嗒地,一步一步,坚定地迈向哥哥。

秦勖弯腰抱起嘟着红艳艳小嘴巴的小猫,远远地看到门那一侧的母亲,点了下头。

这个命题太大。

十五岁的秦勖都不觉得自己可以回答好,便拢着胳膊抱紧怀里的小人,“没关系,等过几年,等小猫长大了,再回答哥哥。”

许婉云其实也担心晏雪晚上会害怕,见如此,也没有说什么。

软软的小手指戳戳哥哥俊美的侧脸,再戳戳耳垂。

秦勖将画册合拢,放上床头柜,侧过身看他:“小猫现在觉得幸福吗?”

晏雪睁着清澈的眼睛,却满是懵懂。

晏雪窝在哥哥的臂弯间,听哥哥给自己讲画册上的故事。

恶龙,公主,与骑士。

“……勇敢的骑士最后打败了恶龙,迎接了他深爱的公主。从此以后,他们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。”

来秦家的第一晚,秦勖在书房刷题,椅边摆了小沙发,晏雪乖乖地坐在他腿边看儿童画册。

房间里除了秦勖做题时,钢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,间隔会发出晏雪翻动画册的声响。

秦勖视线从卷子上移开,往腿边移去时,准能看到仰着小圆脸偷偷观察自己的小家伙,卷翘的睫毛会紧张地一颤,然后低头假装去看画册,实在是可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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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间秦勖的嗓音沙哑而温柔,“好了,我们的故事结束了。”

晏雪从温暖的臂弯间抬起瓷白圆润的小脸,轻轻地问:“哥哥,幸福美满的生活,是什么样的生活?”

许婉云走过去,顺着门缝望过去。

等晚上,许婉云和陈姨,在房间里给晏雪洗过澡,刚一转身,就找不见小人影了。

陈姨眼尖瞧见通往大少爷房的门开了一条小缝,便对着太太指了指。

转身回房时,对正在看文书的丈夫感慨:“那个孩子如果在,是不是就跟晏雪一样可爱?一样喜欢黏着哥哥。”

秦庄摘下眼镜,远远地看一眼太太,没有作声。

晏雪点了下头。

等秦勖关灯的时候,才听见被窝里的小人小小声的咕哝:“如果每天和哥哥一起睡,小猫就会幸福了。”

秦勖笑着抱了抱他。

晏雪就这样在秦家大宅住下了。

白天大部分时光,他都跟在秦老爷子身边。

原本秦勖和父母都怕他畏惧老爷子,谁知道他就安静地呆着,偶尔端个茶杯,让练字就沉下心练上几小时。

秦老爷子惊奇,一个六岁的孩子,怎么能这么静。

几日后,周管家往老爷子书房里按了个小孩子专用的小书台,开着花窗,高高的玻璃门推开就是漂亮的花园。

大家都知道,晏雪是真得了老爷子的喜爱。

晏雪日日坐在小书台边,动作笨拙可爱地磨墨,练毛笔字。

他还没有上过学,不认字。

秦老爷子从最简单的笔画开始教他写,没多日,横竖撇捺的笔锋就初见端倪。

秦勖为晏雪选了家庭教师,于是日常的事务里加入了汉字和英文课程。

晏雪想要写哥哥的名字,秦勖就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,握住他的小手一同执笔,慢慢地写下“秦勖”两个字。

等认得字多一些,晏雪就会自己写,一边写,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叨,像是小和尚念经,反反复复,喋喋不休。

一次,秦勖悄悄站在他背后听,才知道他念的是“秦冒力”。

他曲起手指在他小脑袋上弹了一下,“没大没小。”

晏雪嘟着嘴巴扭头,手掌捂住被弹的地方,泫然欲泣的模样。

秦勖放下手里的书,弯腰抱住他揉揉:“小猫疼了?对不起。”

晏雪伸开胳膊,圈住哥哥,悄悄地将沾了墨汁的手指,在哥哥耳后颈侧的位置按一个小小的印记。

他以为哥哥不知道。

其实秦勖每次都知道,却由着他去。

洗澡前,他侧过身,从镜子里观察这枚印记,圆嘟嘟的,很可爱。

晏雪自己想学画画,悄悄和哥哥说完后,没多日,一位美丽大方的女老师也出现在秦家偏宅里。

常来常往的外客一般都不进住宅,是主人家单独过去。

晏雪就像是上学那般,吃过饭,陪过爷爷练字喝茶,就背着哥哥送的小书包,一路走去偏宅上课。

秦家大宅成片的绿茵里,时常可见晏雪安静行路的模样,偶尔心情极好,会蹦跶两下。

夏日午后,放假休息的秦勖,总爱靠在书房的窗台边看书,穿着一身简约柔软的深蓝家居衫,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着。

长长的帷幔一般的窗帘被晚风吹起,拂过他英俊的侧脸,晚霞的橘光散射在他的周身,淡淡的,朦胧的,让人看不清一般,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另一个梦幻的世界里。

晏雪手里抱着姨姨给的水果碟,踏进来正好看到。

他放轻脚步,慢慢地靠近,但还是被抬眸的哥哥望见,随后被抱进了温柔的梦幻之中。

从那时候起,晏雪就迫切地想要学会画人像。

哥哥的脸庞,眼睛,鼻梁,嘴唇,或者只是一个如梦似幻的轮廓,都会出现在他的画纸上。

只不过他都只是偷偷的画,藏在稿纸的最底下,连教他绘画的老师都未曾见过。

三年后。

秦家大宅的花园里,总是出没着一个拿着画笔的小小少年,瓷净的脸庞低垂着,寂静无声地专注在画板上,偶尔抬眸,望向一望无尽的玫瑰花园。

这个季节的粉边玫瑰,已经开到荼蘼,娇柔的花瓣在风里摇曳,时有飘零。

秦家来了几位客人,是秦老爷子的次子秦敬,带着大儿子秦冕来见爷爷。

秦敬比秦家长子秦庄更精于生意上的事情,长袖善舞,负责海外的事业开拓,这几年颇有建树。

他们夫妻原本是该住在秦家大宅,但秦敬的太太,是一位艳星出道的演艺人士,这件事叫秦老爷子十分忌讳。

后来,秦敬和太太在国外有了第一个孩子。

等儿子秦冕出生,在大哥秦庄和许婉云的游说下,秦老爷子才松口,同意举办婚礼。

婚后,秦敬和太太就长住国外。

这位太太也鲜少往家里走动。

这次是借着秦勖即将举办的十八岁生日宴,秦敬带着十六岁的大儿子秦冕过来,想在老爷子面前讨个好。

一身西装的秦敬给老爷子续茶,先夸了一顿秦勖,再将自己的打算说给老爷子听。

“爸,我看阿勖已经是个大小伙了,懂得规矩也多。小冕比阿勖小两岁,也该在爷爷身边学点规矩。”

说完,他转向饮茶的秦庄,“大哥,你说是吧?”

他以眼神示意这位温厚的大哥,希望能在老爷子面前开个口。

秦庄放下茶杯,也对老爷子说了两句。

他想的是,侄子秦冕若是讨得老爷子欢喜,那对父母也是百利无害。

秦老爷子没做声,撑着手杖揉了揉。

当家的人自有考量。

秦敬如今事业正好,不比往常,恨不得自己直接搬进秦家大宅,天天绕着老爷子转,好等老爷子百年后,赚得更多遗产。

他问道:“爸,秦冕虽然在国外接受教育,但我和他妈妈也会很注意教他中文,汉字,还有书法老师每周在学。”

秦庄一听,笑着点了点头:“那挺不错。小冕呢?让他进来跟爷爷说说话?”

他示意弟弟去喊儿子进来,在老爷子面前露一手。

秦老爷子揉着手杖上的玉石,沉沉开口:“也不必特意来讨我的好,你当初但凡能听我一句……”

秦庄轻咳一声:“爸,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。”

秦敬听着父子俩“一唱一和”,略有不满。

他这多年和太太在国外,总疑心老爷子不肯接受他们,多半是秦庄夫妇俩从中作梗。

秦庄见弟弟沉下眼帘,没动,便亲自起身:“我去叫小冕来。”

等他打开书房门,却见周管家匆匆赶来,满脸惊慌。

秦庄脚步一顿,皱眉:“这是怎么了?”

秦家的周管家,几十年八风不动,曾几何时见过这等仓促神色。

他几乎是连叠跑了一步到门口,压低声响说:“二少爷把小少爷好像闹起来了。”

“什么?!”秦庄脸色都变了,盯着他着急问,“人呢?”

“在花房那边。”

半小时前,大宅西南花园。

下午还是好好的晴天,到了三点往后,便是乌云密布,唯有天际露着一线的蓝色,像是一件黑色衣服好端端地撕开一个口,露出蓝底子的内衬。

九岁的晏雪就在快下雨时,拿着画架站进了玻璃花房。

一年半以前,秦勖心血来潮,让周管家弄了个大温室花房,架了几把秋千,好让晏雪在里面栽一些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。

许婉云又让在花房里辟出个位置来设了茶台,方便赏花饮茶。

于是花房越变越大,从原本的一间屋大小,扩成四五间屋子的面积。

原木色的柱子鳞次排列,架起透明的玻璃顶。

这几天天气尚热,顶棚的白色帆布如巨大的羽翼张开,覆在上面遮阳。

花房日日有人打理,还有个地方专门陈列晏雪的作画工具。

他和一个阿姨拎着东西进去,绕过比他个子还高的黑色花艺铁架,上面缠着生机盎然的绿色藤蔓,间或开着一两朵黄色小花。

阿姨帮忙架上画框,晏雪就安静地坐在玻璃窗前,望着不断蜿蜒往下爬行的雨痕,定定地出神。

九岁,本应该是很爱闹腾的年纪。

但是晏雪却格外安静。

他知道自己并不真正是秦家的人,对秦家的人亲近,却又不是那么亲热,除了对秦勖。

对阿姨、管家等人,则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,不会像是秦家的主人一样把他们的服务当做理所当然,而总是会礼貌地轻声道谢。

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骄纵,让秦家长辈们很欣慰,同时也让阿姨们对他很照顾。

此时,晏雪重新执笔,调了水粉颜料,专心致志地顾着画布上的枯败了的玫瑰海洋。

他还很小,但隐约知道,这一场瓢泼的大雨劈天盖地地结束,今年的玫瑰花就算是开到了尽头。

阿姨在另一处,摘了好些斑斓鲜艳的花朵,插在花环架子上。

等编完了两个花环,她起身走近说:“小少爷,我把两个花环给太太送过去,顺便取点水果来。你不要出去,外面雨水大,石板路滑。”

晏雪点了点头,墨黑的眼眸盯着画布,没有回头,但口中却叮嘱:“姨姨,慢点走。”

阿姨听见柔软的声音,笑着道:“好,我慢慢的。”

她知道晏雪很乖,一定不会乱跑。

秦家在某种程度上,固若金汤,别说是外人,就说一只外来的苍蝇想飞进来都得在一道道大门处登记。

阿姨撑着一把大伞,提着一个花篮离开了。

晏雪听着雨声,独自作画。

心里想哥哥几时回家。

秦勖过几天要办生日宴,成人礼。

本来也是要在家等着招待二叔和堂弟,但外祖家里有个长辈忽然病重进医院,秦勖便陪着许婉云前往探视,说是晚饭前回来一起用餐。

另一处,从主宅跑出来玩的秦冕,躲过了家里阿姨的跟从,钻进玻璃花房时,完全没注意另一处角落里小小的人影。

秦冕看花房布置精巧,完全是室内模样,一个中式茶台上还有纸巾湿巾,他跑过去抽出来擦头发,脱掉了外套搭在椅上。

他拿起桌上的茶壶,水杯,揭开盖子看了看,没有可以饮用的水。

他到处晃,停不住的手胡乱拂过锦簇的花团,不小心摸到了枝干上的刺,扎破了皮肤,立刻渗出一点血。

他倒也不在意,也不怕疼,抽纸巾擦擦便丢开了,口中哼着歌曲,一转身就看到角落里寂静无声地站着个白色影子,一惊,瞪大了眼睛。

阴沉沉的花房一角,深深浅浅的绿意里,藏着细瘦的小孩身影,白色上衣,雪白脖颈,圆圆脑袋上的头发却漆黑如墨。

秦冕从十五岁开始就与同学在放学后,偷偷看十八禁的恐怖惊悚片,这一眼让他头发发麻,头发几乎根根炸起。

他搞不清楚对方是人是鬼,操起手边的一根不知作何用处的木棍子,以握住棒球棍的姿势,轻手轻脚地上前。

晏雪沉浸在眼前的画里,等听见脚步声,已经晚了。

他扭头的瞬间,听见一声低呼,同时右侧肩膀后方传来剧烈疼痛,整个身体站不住往前扑,根本顾不得面前的画布,手已经本能地撑上去。

但是画架不能承力,他整个人连同画架一起倒在玻璃窗前,

卧房。

秦勖伸手抱他到腿上,下巴在他松软的头发上蹭蹭,手臂圈着他继续做题。

晏雪就这样坐在哥哥怀里,两只小手搭在桌沿,安静乖巧地陪着哥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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